马何罗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中被人叫起来的,他睁着腥松的醉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立刻醉意全消。
“你怎么来了?”马何罗紧张的看着面前形色狼狈的江伟。江伟本来长相俊朗,和他的父亲江充一样是个美男子,可是现在却篷头垢面,满面灰尘,衣服被关中特有的黄土染上了一片片土黄色的污渍。江充被太子杀死之后,他就消失了,连马何罗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想到他突然之间出现了长安城。
“大人!”江伟神色紧张的看了看旁边,马何罗立刻明白了,挥手将亲卫们赶了出去。
“大人,刘进去了甘泉宫。”亲卫们刚出了帐门,江伟就凑到马何罗身边,急切的说,他的声音很沙哑,一点没有以前的清亮:“令弟没能拦住他,手下的郎官林杰……被刘进斩首了。”
“有这事?”马何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送到嘴边的凉水也忘了送到嘴里去,手抖了一下,半杯水洒在前胸,激得他浑身打了个激零。
“嗯。”江伟点点头:“林杰阻拦刘进,不让他去见陛下,没想到刘进突然发怒,当场拔剑斩杀了林杰,令弟正要将他拿下,金日磾奉诏赶到,矫诏的事……泄了。”
马何罗一听,剩下的那半杯水也跟着撒在了胸口。矫诏是什么罪名,他知道得很,虽然说马通可推到已经死去的林杰身上,但他这个上官也推不掉责任,丢官是轻的,斩首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江伟是马何罗惊惧不安,手脚发抖,立刻上前按住马何罗的肩,将他按在了坐席上:“还有一件事。”
“还……还有什么事?”马何罗的牙齿咯咯打战,眼神呆滞。
“卫风领了诏书,正在日夜兼程的往回赶,最迟明天上午就可以赶到长安。”江伟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马何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捏着水杯,一手紧握着拳头,瞪着双眼看着江伟,势若惊虎:“这么快?”
“嗯。”江伟点点头:“我听宫里的人传出的消息说,卫风在陛下面前为太子解脱,领了诏书来查验太子谋反的事情,依我之见,他肯定要阻止战事,把太子押送到陛下面前。”
“那……怎么办?”马何罗昨天晚上喝的酒全化成冷汗,倾刻之间就将薄薄的夏衣粘在了身上。
江伟看着马何罗惊慌失措的样子,暗自摇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莫要惊慌,太子、皇后诅咒陛下,妄杀大臣,起兵据守长安,意图不轨,这是长安城的人有目共睹的,相关的证据也早就送到了陛下的面前,陛下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赦免他。就算陛下法外开恩,他这个太子也是保不住了。”
“哦——”马何罗长出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夜风一吹,他觉得浑身发凉,特别是心口。他低头一看自己敞开的怀和胸口已经全湿的单衣,这才觉得自己是失态了。他掩了掩衣襟,系好了腰带,这才敷衍的说:“既然如此,那最好不过了。江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江伟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神色轻松起来的马何罗,过了一会儿才说:“马大人,家父因公殉职,想来陛下不会太亏待我江家,只是有一件事,恐怕对我江家和马大人都有些不利?”
“什么事?”马何罗有些不快的皱起了眉头,他现在想到的事就是和江家撇开关系,避免引起陛下的不快,太子就算失势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去惹太子,谁不知道他哪一天又得势?陛下的脾气,谁也搞不清,原本江充能搞得清的,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江伟虽然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可是跟久经仕宦的江充比起来,他还太嫩了。
“家父有些和马大人来往的帐目,现在掌握在太子手中。”江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他不动声色的说:“如果这些帐目落到陛下手里,只怕陛下会怀疑家父和马大人有些违法的事情,还会牵连到燕王,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怎么会这样?”马何罗顿时急了,他一直相信江充谨慎,可是没想到江充会留下这么大一把柄。太子杀了江充之后,派人抄了江家,当时江充意外身死,江伟在甘泉宫,家里没有人主掌,所有的东西全被太子抄走了,江伟说的这种情况倒不是没有可能。一想到那些证据落到天子手里的后果,马何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有了这些证据,事情就会完全变了模样,太子头上的诅咒陛下、斩杀大臣的罪名,就成了燕王勾结内臣,意图诬陷太子,太子被逼只得反抗的无奈之举了。真要到了那一步,燕王、江家肯定是跑不掉,他马何罗兄弟也一样跑不掉。
江伟不说话,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润着干渴的嗓子,他昨天中午得到消息,半天一夜的时间赶了三百多里路,跑死了几匹马,人也快累倒了,嗓子被黄土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现在把话都说给马何罗听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一大半,是给马何罗思考余地的时间了。
马何罗先是呆若木鸡的看着江伟,紧跟着又暴怒起来,他扔掉了手里的杯子,握上了剑柄,目露凶光,恨不得拔出长剑当场击杀了江伟。不过他再粗鲁,也知道现在杀了江伟也无济于是,而且他还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