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护着皇后和太子一路急行,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甘泉宫。太子身体很累,但是这一路他却没能睡个好觉,他的心情特别紧张,这十几天对他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所经过的最严峻的考验,更糟糕的是,他的成绩似乎并不理想,在最后关头向刘靖俯首投降成了他心里挖不去的痛。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如果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能等到卫风,就能风风光光的出长乐宫,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这回事,他向刘靖投降,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太子心里很没底,他不知道卫风有没有看到他投降,他一直想转弯抹角的问问卫风,可是卫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这一路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太子,白天的时候要赶路,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说要安排防卫,反正就是没有时间来见太子。
站在甘泉宫的前殿阶下,太子烦燥了一路的心情奇怪的平静了下来,他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金壁辉煌的前殿,停住了脚步。黑洞洞的殿门在他的眼里,象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他平静的看着殿门,看门殿门前执戟而立的郎官,平静得出人意料。
“据儿,去见陛下吧。”皇后被太子的表情吓着了,她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有些紧张的说。
“喏,母后。”太子低下了头,扶着皇后的手臂,缓缓走上了台阶。在殿门外,他蹲了下来,伸手握着皇后的脚脖子,示意她抬起脚来,他要给她脱鞋。皇后一惊,用力踩住了脚,不让太子将她的脚提起来,她有些焦急的说:“殿下不可,你贵为太子,如何能做这些下人做的事?让陛下看见了不好。”
太子没有说话,他仰起头看着皇后的眼睛,眼中透着一丝执着,皇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线决绝,她退缩了。太子将皇后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脱下了皇后脚上的丝履,又脱下了另一只,这才半直起身子,扶着颤颤巍巍的皇后向殿里走去。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大殿里虽然点了不少青铜油灯,和外面比起来还是显得昏暗,太子一直低着头,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一眼天子是否在那里,他只是有一种直觉,他的父皇一定在那里。
太子和皇后在离御案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跪了下来,他们的上半身几乎全伏在地上,凉凉的地砖让太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着陛下的征询。
天子危坐在御案后,脸上显出一种深深的悲哀,他还没有开口询问长乐宫里的事情,但是他从太子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太子败了,而且败得很难看。天子的心里没有一线喜悦,相反,他感觉到了一种挫败感,似乎败了的不是太子,而是他。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太子,天子的眼里显出了深深的失望,这个儿子虽然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承担起他这个帝国的重任。
“太……子,抬起头来。”天子的声音很空洞,恍惚如天边飘来。
“谢陛下。”太子顿首,直起了身子,看向御案后的天子。他的眼神和天子看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在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一种介乎他想象之外的前途。
“皇后,你就座吧。”天子无力的摆了摆大袖,指了指侧前方的一个坐席。
“谢陛下。”皇后战战兢兢的谢了恩,自己起身到席上坐下,深深的低下了头,背弯得象一张弓。
“太子,你不是有话要对朕说吗,现在……朕听你说。”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眼皮垂了下来,似乎要睡着了。太子的嘴里发苦,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大殿里静得吓人。
天子不解的抬起头看着太子,他不明白太子为什么现在一句申辩的话也没有,渐渐的,他有些愤怒了,太子这是在无声的表达他的不满吗?
“太子,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天子提高了声音,生硬的语调里蕴藏着极大的怒气。
“陛下,罪臣擅杀大臣,罪该万死。”太子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你杀韩说确实有些不妥。”天子哼了一声:“韩说跟了朕四十多年,沙场征战多年,颇有功劳,你纵使不能收服他,也不应该斩杀了他。”
太子一愣,他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天子,天子说杀韩说不应该,那么江充呢?他不怪他杀江充吗?
天子看了一眼满脸疑问的太子,接着说:“江充这个贼臣,居然敢将朕赐他的玉具剑私自陪葬,简直是欺君枉上,罪不容赦,归他还在朕的面前……你不杀他,朕也要杀他。”天子咬牙切齿,他被江充骗得太苦,一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
“玉具剑?”太子大惊,他让人搜查江充的家,里里外外的搜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玉具剑,怎么天子反而知道玉具剑了?
“赵王刘昌破了那个掘江充父亲坟墓的案子,在赃物里发现了朕赐给江充的玉具剑。”天子扫了太子一眼:“你也知道这件事?”
“儿臣……”太子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玉具剑不在江充手上,在赵王手上?他的脑子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