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贺司令的目光停住了。
孟占山居然一溜烟抄起屋角的暖水瓶,笑嘻嘻地为自己空了一截的茶杯续满了水。
“司令,您千万别生气!”
孟占山龇着大牙笑道,“您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踢他两脚,打他两下!
这狗日的孟占山,实在是不识像,居然给脸不要脸,梗着脖子想抗命,这让上级情何以堪?
不过,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说,我最了解这个孟占山,这个狗日的,一口咬住个牛卵蛋,给个鸡腿子都不松口。
这小子是个人来疯,人称好战分子,仗打得越大、越凶,他就越兴奋。
说实在的,让他剿匪是种浪费,尤其是大海捞针似的去追剿残匪,那非他所长,要是能把他调往正面战场,一定能为革命做出更大贡献!”
“呦呵?你小子……”
轮到贺司令吃惊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把自己摘出来,以第三者的口吻来和自己说话。
自己从军这么多年,这样的辩解法还是头一次见,真是开了眼了。
他再一次定晴打量孟占山,这家伙必恭必敬,目不稍瞬,虽是一脸的嘻笑,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坚毅。
贺司令带兵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这一类型的人虽然少见,但他也见过。
这种人表面上嘻嘻哈哈,有时低声下气,有时慷慨激昂,有时娓娓陈诉,有时又故作谦虚,实则,这一切都是表象。
隐藏在这表象之后的是他坚定的意志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
这样的人,多半很能打,而且善于打大仗、恶仗。
可是这样的人,也很难降伏,如果不能让他口服心服,即便勉强留下,也是强扭的瓜!
唉,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置呢?是让他留下,还是另选他人?
想了一会儿,贺司令苦笑一声,说道:“我说,当真不再考虑?”
“司令,这么说吧,如果能让我去打国民党反动派,我情愿去当个炊事员!”
这一下,贺司令悚然动容,他的目光停住了,青灰色的面孔上连一根筋都不见扯动。
这小子,还真是个倔种。
自己还真是很难让他心服。
目前土匪的主力已被打垮,而国民党主力却一路杀来,己经攻占大半个东北,以新一军、新六军为首的王牌军更是气势汹汹,霸道无比。
自己即然认为他是块好钢,就应该把他用在刀刃上。
放弃唾手可得的升迁,宁愿降级为炊事员也要和劲敌一战,这样的人,是最纯粹的军人!
娘的,这样的人,倒也令人敬佩。
罢罢罢,总是强扭的瓜不甜,索性如他所愿,看看他能不能实践自己的诺言——为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
贺司令的脸色,开始由青变白,又由白变红。
他的双目如电,攫向孟占山,“好!要去也行,可是有一条,你得证明自己比谭旅长强才行!否则,我凭什么让你去,让人家留下!”
“那是!那是!”
孟占山一脸的激动,龇着大牙笑得像朵花:“谢谢司令,谢谢司令,只要给咱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给您跪下都成。”
“去你娘的!”
贺司令哭笑不得,蓦地,他转头望向杜参谋长,“老杜,你看这事这么办成吗?”。
“成!司令,有道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咱们就来个当面考核,胜者去正面战场,负者留下来剿匪,这样最公平了。”
贺司令哈哈大笑,“好!就这么办!杜参谋长,立即找谭旅长来!”
“司令,恐怕他们己往回赶了。”
“那就把他们追回来!”
“是!”杜参谋长大声回答。
“司令,让我去!上天入地我都要把他们找回来!”
孟占山自告奋勇,话音未落已箭一般窜出大门,百忙中昏天黑地一声吼:
“贺司令!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司令!”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震耳发馈,骇得门外的一众干部个个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一声吼把贺司令震得直翻白眼,眼见那家伙欢呼雀跃,贺司令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娘的,滚刀肉,老子真该毙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