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从容自若地谢恩接赏,请前来送喜报的官员衙役们吃茶,一通喧闹后,屋中归于平静。
扣紧门扉,
他一把抱起云胡,兴冲冲地在院里一连转了好几个圈,直把小夫郎转得头晕眼花,才将他放下来。
季子彧和满崽二人并肩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干果子。
“你家阿兄平日里在家,都这么黏糊云胡吗?”,季子彧将干果剥去坚硬的外壳,递到满崽手里。
满崽攒够了一小撮,仰头闷进了嘴里,吃完又冲着季子彧摊开掌心,“我阿兄一向如此,别看他在外装得一本正经温文儒雅,回来便跟狗皮膏药似的,到处追着云胡,说要亲亲,要抱抱,夜里还要云胡哼歌哄他睡觉,也不嫌害羞”
季子彧咋舌,心里暗道原来夫夫恩爱竟是这般的让人艳羡。冷不丁想起自家爹娘,心中的光骤然又暗了下去,掩藏在衣袖下的拳头不由得攥紧,若他爹没有被上京的名利迷失了本心,大抵也能同他娘亲像谢见君和云胡一般恩爱吧。
——
门下二子都中了贡士,其中一人还是会元,师文宣一连几日满面红光,朝中大臣见了,纷纷打趣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儿。
师文宣笑而不语,下朝后被追上来的季东林拦住。
“那小子如今拜入了你的门下,倒真是从你这儿学了本事!”。
“东林兄过奖了…”师文宣权当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说这话时,勾起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儿。
要知道,季宴礼隔三差五地就往他这府上跑,听秦师爷说,季东林主动想喊这好大儿带着季子彧回家里吃顿便饭,到现在连自个儿亲儿子府上的门还还没进去呢。
一想到这儿,他禁不住愈发得意,草草敷衍了季东林两句,便着急忙慌地回府上。
算起来,距离殿试还有一个月,可不敢把宝贵的时间耽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上,他还盼着这两个徒弟给赚个状元回来呢。
这余下的一个月,他日日将谢见君和季宴礼提溜到府中来讲学,还专门请了在宫中伺候的公公,特来教他二人学习殿试礼仪,
如何向圣上行礼,如何搭话,以及圣上考校学问时,如何应答才不会殿前失仪。
二人整日被师文宣耳提面命,脑袋里学问礼仪塞得满当当,一直到殿试前夕,才得以喘口气。
四月二十一,谢见君科举考试的最后一程,殿试来了。
(一更)
殿试当日, 天将微微亮,谢见君同季宴礼一道儿乘坐马车,往皇城中去。
马车只能到内城脚下, 要进入内城, 则要由礼部官员引路, 步行入内。
谢见君名次为单, 走左掖门, 季宴礼名次为双数, 故而走右掖门,正中间的午门,乃是圣上御道,官员百姓皆不得踏足。
入内城后,有单独的内廷宦官带一众举子们入偏殿, 先行教授面见圣上的礼节。这些礼节,师文宣已经提前寻公公, 提点过他二人, 如今便是跟着其余人比划比划, 巩固一番便是。
寅时,
捧题官以及内阁官,由内阁经中左门入保和殿,将皇上从内阁大学士拟定的数道殿试题目中的钦命之题,先行陈于殿内东旁黄案上。
新进贡士由鸿胪寺官引导至丹陛两旁排列, 照旧是依照着会试时的名次,单数者位列东侧,双数者位列西侧。
谢见君犹如提线木偶一般, 任由内廷宦官安置来,安置去, 好不容易盼到圣上御殿,作乐鸣鞭。
依着方才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礼仪,三百名贡士齐齐面向圣上,行三叩九拜之礼以示敬畏之心。说是行礼,自始至终,都不得抬眸,面见圣颜,唯有在叩拜时,才能在余光中瞥见一抹威严的明黄。
脚下的青石砖冰凉坚硬,这一通叩下来可不好受,他只恨自己早起时,担心殿前失仪,没能把师母缝制的护膝戴上,若是如季宴礼那般聪明,这会儿好歹还能遮挡一二寒气。
礼毕,圣上起驾回宫。
礼部官员上前散卷,众贡士们不得起身,跪受行三拜之礼。
纵然膝盖处仿若万千虫蚁侵蚀,谢见君也只得咬着牙挺直了肩背,双手接过考卷,而后跟在礼部官员身后,步伐轻缓地入保和殿。
殿内每张试桌上皆摆放着一捧麦穗,一捧稻谷,众人一时茫茫然,不知其意。
谢见君入座后,忙将八页考卷翻到最后,除去例行的策问之体,此次殿试,还增加了一道农桑题,即要求入殿试的贡士们简述麦子与稻谷的生长时节,以及如何分辨新米和陈米。
头回见这样的题目,即便一向从容如他,也不免有些咋舌,但因着试桌之间都有帷幕避开,自是也瞧不见旁个举子,谢见君便将此题先搁置在一旁。
考卷第一页须得书写应试者的姓名,年龄,籍贯和三代履历,得益于当年在福水村时,有谢礼帮忙查户籍,这些信息他已然熟读于心,书写起来游刃有余,并不费劲。
内廷宦官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