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西下时,辛西娅终于可以感知到微弱的魔力流动。
血脉终究没有将她完全抛弃,她的指尖凝结出了薄薄的白霜。
“再多训练几次,戏法应该就能成型了。”银发半精灵凑近她的指尖,在她雀跃的眼神中给出了一个极为乐观的结论。
辛西娅如每一个好学生一样向教导她的老师点了点头,带着单纯的感激,再次试着重复之前他所教导的步骤。
随着精神力的凝聚,魔力从四周的空气中析出,顺着她的血管流向灵魂深处,继而在指尖凝结出一股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符的冰寒。
霜雾在魔力的微光中发出冰面破碎的脆响中,辛西娅的心如擂鼓。
掌握力量的感觉很美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美妙,远超过去所有的体验。
她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触及了另一个世界的一隅,真正地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可能。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渴望力量,哪怕只是简单的,对于任何施法者而言都不能更简单的一个戏法,都足以让她颤栗。
只是可惜,她还不能完整施放,她也仅仅是摸到了力量的边缘,勉强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玫瑰色的夕阳中,她回眸望向银发的半精灵,满目光华,是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期待。
“你还会来吗?”她试探着轻声询问。
半精灵怔愣了片刻,似乎在诧异对方的主动邀约,又似乎是被瑰丽的色泽晃了心神。
片刻之后,他偏过头,看向远方。
悬崖之上风光无限,以游侠出众的目力,远远地他甚至可以看见地平线上那片无冬森林,而越过那片森林,便是北地最繁华的城市——无冬城。
一个相距不远,辛西娅无数次听到提及,但未曾去过的地方。
晚风从他们之间流过,在些微的寒意沁进辛西娅的皮肤之前,他的声音与林木吹拂的窸窣声一同响起。
“谁知道呢?”
漫不经心,模棱两可地。
承诺对于冒险者而言太过奢侈,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
辛西娅不懂这些,但她能听出他话里的拒绝意味,一时慌了神,上前拽住对方的袖口,踮起脚,翠眸中带着强烈的希冀。
“可我还没学会……”
银发的半精灵半步也没退,任她拽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同族,毫无防备地对着他这么个不明底细的访客露出这样诱人的神情。
这时候如果亲她一下,应该会吓一跳吧。
他无端产生了这样的假设,然后因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一怔,半晌没有说话,直到辛西娅因沉默而不安时,才慢悠悠地继续拒绝了她任性的要求。
“我可没有这个义务,大小姐。”
他有委托在身,给这位身份不明的漂亮姑娘提供教学并不会让他的酬金变得丰厚。
一时兴起尚可以解释,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就多少有些没事找事。
闻言辛西娅的眼眸在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手指失去力气地从他的袖口松脱,反倒让他心间失去了什么一般空落落的。
或许是对于弱小同族的关爱,又或许是夕阳西下逢魔之时,心神本就不稳。
鬼使神差地,他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会在这停留一周,你要是学不会,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
德里克无法回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直觉自己不能继续看下去。
妒意与不甘灼烧着他的神智,甚至压过了被背叛的怒火。
下意识地,他走回了他们的卧室。
宽敞,华丽,舒适,充满了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的房间。
壁炉的火光在夕阳中跳动,却无法带给他分毫的温暖。
辛西娅当然不在这。
壁炉旁的展柜中陈列着他每一次归来时带回的礼物。
从一开始的珠宝首饰,到一些珍奇的摆件,直到最近一次,他碰巧获得的奇械师制作的会跳舞的人偶。
如何才能讨她欢心?
这是自他们结婚之后他一直在研究的课题。
这很诡异。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辛西娅嫁给他是为了什么。
然而她似乎用自己的十年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本以为那些对她极具吸引力的东西,如今却不名一文。
她只会对这些东西露出礼貌的微笑与感谢,甚至没有和那个游侠相处时的欣喜。
德里克有时希望她能更虚荣,更物质,好让他告诉她,离开了这里她将再也无法得到这样的生活,他可以简简单单地让她离不开他。
但她没有。
在最初的好奇之后,她就对那些东西兴致缺缺。
他常常会恐惧她是否会有一天厌恶了这种生活,执意离开他。
诚然他可以强行把她留下——她羸弱得连稍远得旅行都难以承受,更妄论对抗他的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