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十二岁生辰时,兄长送了一只灰茸雄兔,这是他打猎时徒手抓来的。听婢女说,当时兄长见兔子在眼前窜过,快马撒留的纵身追去,整整追了两柱香才抓到,累得他颜色死灰,趴窝草畔上喘息,不见往常的旺跳。
这兔子是本是暴躁无比,但转到萧婵手中,乖顺非常,也许是因她也属兔的缘故。萧婵爱不释手,日日骛神为它想了许多名,最后起了百来个,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
萧安谷得知后,笑了,要她莫伤神,一日唤一个名儿即可。
此主意可行,萧婵一日唤一个,百日后,名儿用完了,又重新轮一回,所以一年下来都那兔子还未有固定之名。
后来萧婵救了一只雌蹇兔,此兔白茸毛,粉内耳,十分可爱。雄兔对它一见钟情,日夜相偎,此后每隔几个月便生一窝小兔子,如今也有数十只兔子了,那百来个名字也有了着落。
雄兔叫阿胶,雌兔叫阿漆,正是如胶似漆。
阿胶阿漆这对兔子时不时就给生一窝,后来实在是太多,萧婵的寝室没有暇地,于是便有了这座兔苑。
兔苑是由一处花圃改建而成的,渚宫处处都有大小不一的花圃,这兔苑倒是一道特别景致。
大半年未见这对兔子夫妇,萧婵如见故人一般心忐忑。
出嫁时,她一度想捎上这对夫妇,但转念一想,它们可是数十个孩子的父母,这般举动乃是惨无人道的,再加上缳娘也道这些兔子娇弱无比,恐难忍长途的颠簸,一旦染疾碍难活命。
宛转筹思下,便绝了念头。
萧婵到了兔苑,张伯正蹲在一草埔前。
张伯擅养兔,能把这些兔子养得无疾且肥,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瞧瞧这兔腿,拿来烤炙,一定香美钻腮。”
这话谁都知是玩笑话,一个爱兔如命的人怎会舍得吃呢?
“张伯——”
萧婵在远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一句。
张伯闻声而起,觑定来人,忙整顿衣裳施礼。
“我就说阿漆怎么趱前两日生产了,还一口气生了八只,原来它知翁主回来,要给翁主一个惊喜。”
张伯掀髯一笑,满面的皱纹深浅不一,但一双炯炯有神。阿漆不曾下过八只崽,往前都是四或六只而已。
萧婵敛衣蹲身下去,八只崽还未开眼,粉躯颤笃笃地偎在兔母身边。萧婵伸手摸了摸阿漆的额头,它嗅到熟悉的味道,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头挨蹭着。
张伯看了这等温馨场面,道:“再温顺的动物生产后皆是凶狠护崽的,即使是主人都不允靠近。看来这兔儿很通人性。一直不忘翁主的救命之恩。”
萧安谷附和道:“是啊,你出嫁当日,它跛一条腿在后头追了许久,被抓回来后还不吃不喝,都饿成了皮包骨呢。”
萧婵叵耐一笑,“我倒也想捎上它,但这窎远之距我都吃不消,何况是一只兔子,且如今我在凉州,风沙漫天,它更是受不了的。”
阿漆方生产完,疲倦无力,偏一双眼睛看着萧婵,不肯阖上歇息。
张伯见状,道:“翁主在此,它都不舍得歇息了。”
萧婵知意,悠悠起身,俯看草埔道:“唉,我明日再来看你罢,好好歇息。”
……
陈氏今次见萧婵,胸臀丰满了一些,多了些女子风韵,不是以往瘪瘪的身姿。陈氏琢磨她如今也十七,也该来庚信了,便问缳娘:“翁主可是来过庚信了?”
“回夫人,正是,已来了三回了。”
“虽是晚了一些……来了便好。”应证了自己的所猜所想,陈氏舒了口气,又问,“那曹家夫人可知?”
缳娘点头,“已知了。”
“翁祖不谙此事,到时候,你要多教她一些,免得在这等事情上受了委屈,虽说女子初次时,在此事总得避点委屈……”
陈氏从架上取下来几本稗史,“我这儿有几本书,你捎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
他们二人已成缱绻了……但这种事情,即使是活了大半辈子的缳娘,也是碍口识羞。
缳娘没有说什么,低首接过,将书藏在袖中。
陈氏长叹了口气,道:“唉……一辈子呆在江陵该多好,寻个普通郎君嫁了,再生对儿女,就平平淡淡的过个日子,这也是她生母所想的罢……”
“凉侯待翁主是肆好的,夫人无需事事悬耿,暗自伤神。”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听茑茑唤我母亲,心里还是又喜又悲,就像是夺了别人家的孩子还明目张胆的自称孩子的母亲一样……”
“夫人一直将翁主当自己孩子看待,我想她在天之灵,是不会难过的。”
……
一晃到了萧安谷二十七岁生辰。
萧安谷数日前就唠叨着萧婵要礼物。
萧婵两手空空,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我回来陪阿兄过生辰,难道不是最好的礼物吗?啊,原来阿兄不想见到我,只想要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