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振广被停职了。
这是阗家在年前收到的好消息。
阗仲麟知道了,又把刚摘下的眼镜给戴上了,低头看起手机。
房里光线不明,他眉骨高,眼框下像积水似的积起阴影,阗育敏看他过了半晌也不出声,问他说:“爸,您看什么呢?”阗仲麟从喉咙里沉沉地应了她两声,招手示意她过来,他指着手机和她讲:“你看新加坡这例,跟你情况一样,判了八年外加鞭刑……”阗育敏低低地嗳了声,望向院中花开如落雨的绿萼梅:“过几天再说吧,现在过年,我不想去看这些东西。”
阗仲麟知道自己说多了,忙关了手机,“那好,我不提了,我们好好过年。”
那头,阗启仁回了春河湾,刚要问妹妹的事,阗仲麟就让他噤声了。
阗启仁只好识相地绕开话题,说些旁的话。
小琴阿姨是不做年夜饭的,阗仲麟又专门请了个厨子过来。
阗仲麟监工,厨子备菜,小琴阿姨打下手,她蹲在地上,把那几个海鲜礼包拆开。礼包货色齐全,像是可以办小型海洋生物展览,周月琴把里头的新鲜带鱼捧出来仔细看了看,见那深海带鱼眼珠清澈,身上如金属似的闪着白冽冽的冷光,她拿手指比了比鱼身,笑着说:“这带鱼比我手还宽,跟把青龙偃月刀似的,还亮着光呢。”
厨子切着菜,回头说:“这带鱼就要吃宽的,两指宽的我们管它叫皮带,这五指宽的嘛——”
阗仲麟看厨子拉长了声调,存心卖关子,他扬眉问道:“五指宽的叫什么?”
厨子抬起头,掷地有声地说:“叫5g电信宽带!”
话一出来,厨房里几个人都忍俊不禁,周月琴笑红了脸。
阗仲麟丢了他的庄严宝相,别过头,借着他咳嗽的当口笑了两声。
阗启仁听见动静,走过来问道:“你们在厨房里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阗仲麟咳了声,收敛了嘴角,阗资含笑和阗启仁说:“在说大伯买的电信宽带。”阗启仁抬眉疑惑道:“电信宽带?我什么时候买的电信宽带?”厨房里的几个人又笑,阗育敏养的猫闻着味走进来,挠挠纸板箱,原地蹦了两下,仰长脖颈,用小嘴去碰带鱼那细长的尾巴。
胡笳家里年夜饭的大头还是那老三样,全家福,白斩鸡,红膏呛蟹。
老砂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全家福,李慧君掀开锅盖,砂锅里的汤登时沸上来,冒出热腾腾的水汽,胡笳瞥见蛋饺在里头颤颤地晃动,咸肉被煨出薄亮的油花,李慧君又丢了几块炸得油滋滋的爆鱼进去,她侧头问胡笳:“香吧?要不要再放卷粉丝?”
她们母女俩吃饭,放不放粉丝向来是个值得探讨商榷的问题,倘若桌上菜少饭少,放卷粉丝下去是很合宜的,菜如果多了,粉丝就没人吃,软塌塌地留在锅里滞销,汤汁也会被连累着收干,胡笳思考后说:“别放。”
李慧君便把粉丝放回去,又问胡笳说:“东星斑呢?要不要拿出来蒸了?”
胡笳知道李慧君犯馋,不肯把东星斑留在后两天吃,只好说:“那就蒸吧,这鱼蒸了你可得吃掉啊,海鲜隔夜就不好吃了,你别到时候又进医院。”李慧君赶忙说,“呸呸呸,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还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了?”胡笳耸耸肩,把这条宝红色的东星斑提溜到水槽里刮鳞,她用力之大让鱼鳞星星点点飞起。
李慧君不放心地盯着她,嘴里说:“当心!你别把肉给刮了!”
胡笳听了李慧君的话,差点要笑:“这就是条鱼,哪就那么矜贵了?”
李慧君叹说:“三百块一斤!哪不矜贵了?算了算了,放着我来,你去看着锅子。”
李慧君说完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胡笳手里拿过刮刀,她按着鱼头,朝外轻轻地刮了两三下,又觉得意思不对,遂放下刮刀,拿手机搜刮鱼鳞的教程。胡笳看李慧君把手机拿得稍远,低头瞪眼看着屏幕,便知道她有些老花了。
李慧君絮絮叨叨说:“呐呐呐,要先用饭勺把鱼鳞刮开,再用刮刀,你那个方法不对,知道吧?”说完,李慧君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微笑着拿饭勺刮起鳞,胡笳又好笑又心疼。
等她们吃上饭,春节联欢晚会也就开始了。
胡笳嘬着鲜软的呛蟹肉,听主持人喜气洋洋地说着话,她觉得春晚是观之无味,弃之可惜,听听倒也有点意思。
李慧君时不时问她:“这个男的是谁?这个女的又是谁?都是新出来的明星?喔唷,看着个个都不认识,长得也不好看,我还是最喜欢黎明。佳佳,你以后会不会也上春晚啊?那谁来陪我吃年夜饭哦。”胡笳被李慧君的这长串碎碎念弄得哭笑不得,正在她不知道该和李慧君说什么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胡笳一看,是阗资发来的消息。
阗资:吃饭了吗?
阗资:[照片]
她点开,是阗资和他家人在饭桌上的合照。
阗资眼里是和煦的笑意,他家人也是,胡笳看着照片,眼里也浮起笑意。
她马上回了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