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闻的初见并不那般和睦,如今也并非熟络的关系,但她却还是大着胆子与他道出了心中所想。
她是真的对他万分感激,或许他只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心地却是极好的。
陆闻沉默地扫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尸体,耳畔女子带着沙哑的嗓音连连对他道谢,他却只觉得心底越发烦躁。
今日杀人一点也没让他觉得痛快,甚至带起一些令他不愉悦的过去,让他还想再砍点什么,垂落在腿侧的掌心逐渐收拢,指腹微微摩擦一瞬,才再次将视线移回了沈南枝面上。
报答?
一个自身难保的女人,能报答他什么。
陆闻沉下脸来,漫不经心道:“不向旁人说起,嫂嫂这是打算自己将这屈辱之事咽下吗?”
不然呢?
这是沈南枝的第一反应。
她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分来到城郊之地,因着那人的回信自己耽搁了归府的时辰,这事怪不得任何人。
即使遭遇了这般可怖之事,她又能向谁寻个公道,若是不咽下,她难不成还能找谁做主不成。
不会有人给她做主的。
但很快,沈南枝又猛地反应过来,今日她险些遇害,到底是有惊无险,可陆闻却是实打实地杀了人。
就倒在一旁的尸体叫头一次见到死人的沈南枝霎时凉了背脊,她下意识往远处移了半步,紧张地磕巴道:“你、你放心陆闻,今日之事我也绝不会向旁人说起的,这人……这人死有余辜,我不会叫你受到牵连的,我且先将尸体处理掉,之后若是有人查起……你就当什么也不知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下陆闻是当真皱了眉头,无法再维持面上淡漠的神情。
他不过是捏死了一只蝼蚁,她好似天都快塌下来了,方才分明还害怕地退远了半步,此刻却又在说完这番话后,微颤着身子警惕地又朝那醉汉的尸体走去。
当沈南枝指尖触碰到早已没了温度的尸体,仅是一瞬,她便又迅速缩回了手,显然是害怕得不行。
但在沈南枝看来,陆闻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她年长于陆闻,是陆闻的长嫂,他是为了救她才失手杀的人,她切不可因此连累他分毫。
待她不好之人,她无力反抗,可待她好的人,她没什么能够回报的,唯有做到自己最大的努力。
沈南枝再次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醉汉的衣襟,铆足了劲将沉重的尸体往漆黑一片的山林中拖去。
陆闻眸底晦暗不明,看着沈南枝吃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沉冷的面上未曾露出半分情绪。
直到那抹踉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陆闻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欲要离去。
刚踏出两步,陆闻又忽的顿住了脚步,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抬腿移开了自己的脚尖,朦胧月色下,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此时弯曲了两个角,正静置在他脚下。
陆闻僵直了许久的面色在此刻忽的有了松动,眉梢微挑,弯腰捡起了信纸。
这封信,看着怎有些眼熟呢?
沈南枝将尸体拖入树林深处再返回之际,便未能找见陆闻的身影了。
他不知是何时离去了,沈南枝心下虽有不安,但也只是赶紧擦拭掉面上的血迹,匆匆向着城门口赶去。
回到陆府已是过了亥时,因着天色昏暗,马夫并未注意到她不合身的外袍和领口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
沈南枝一路快步朝着屋中而去,生怕路上叫人发现她的晚归和一身的狼狈,可没曾想竟是无一人在意她何时归来,院中连个守候的下人也没有。
陆衡对她的漠视自然也影响了府上的下人对她的态度,平安无事回到屋中,沈南枝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落寞了。
点燃烛灯,沈南枝自然也不会去将下人房中已是歇下的春夏和秋冬唤醒,好在她早已做惯了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在隔间内的木桶中盛好了热水,这才褪去衣衫准备沐浴。
陆闻的外袍下,她再次瞧见了自己被撕破的衣襟,身前大开,若非还有件几乎遮不住胸前的肚兜,只怕是最后一点羞耻也会全然暴露出来。
沈南枝瞳孔猛然一缩,烛灯下自己这副模样自是瞧得比在城郊小道时要清晰些,她甚至无法回想陆闻当时究竟是瞧见了多少。
光线那般昏暗,他应当是没能看清的吧。
思绪有些混乱,沈南枝惶恐着面色将自己整个人沉入了水中,像是要将自己就此溺死过去,不愿面对被小叔子瞧见了身子的事实,以及不敢再回想方才发生的骇人一幕。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这才猛地从水中露出头,大口喘息着,胸前的丰满也随着她喘息的动作大幅度上下起伏着,带起波澜的水光。
望着摇曳的烛火,沈南枝心底那些堆积已久的苦闷再次涌上了心头。
在她头一次来了葵水,胸前这物开始发育之时,崔英秀便告诫过她,千万得收着点,若是长成了勾人的狐媚胚子,她定是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