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黄斯然在他面前崩溃时的样子,他环顾四周,只见秦雨和黄天伟此时都在人群中,两个长辈都同雷锐一样面如金纸,而秦雨捂着嘴靠在黄天伟怀里,正在和一边负责营救的警察沟通情况。
“请你们一定救救我的女儿,救救她!”
人越来越多,随着黄天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喧闹的人群里传递过来,顾铮一时甚至觉得自己身处梦中,他头晕目眩,很快在一片嘈杂的噪音里听到另一个惊恐万分的声音:“她就坐在楼顶。”
顾铮回过神,他往后退了几步,果真看到穿着单薄的黄斯然就坐在华美达七楼的边缘,作为北阳老牌的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的楼层不高,在天台上几乎就可以垂直看见地面上的人。
顾铮看到黄斯然的脚在寒风中摇晃,一种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痛楚让他几乎站不住,雷锐打开了扬声器,黄斯然的声音还在发抖,夹杂在巨大的风声里显得很轻:“我要留给我爸妈的东西都在家里,我对不起他们,但是……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帮我,那至少,我要让他得到一些教训,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把我逼到这一步的。“
雷锐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几乎要捏不住薄薄的机身:“斯然,你就看在黄叔和秦姨的份上,冷静一点好吗,我求你了,你先下来好不好?这个案子你已经提起申诉了,还有希望的……锐哥求你了,下来吧。”
黄斯然笑了笑:“雷锐,记住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和顾铮都要记住我,记住这一天。”
她说完,扬声器里骤然传来电话落地的脆响,而一直看着楼上的顾铮几乎失声惊叫:“斯然!”
他们的姑娘,就像只断了翅膀的鸟一样,从天空往大地坠落。
……
黑暗的车厢里一片寂静,顾铮耳边回荡着四年前华美达酒店下的嘈杂人声,痛到极点,他不得不用手指最硬的关节抵住额头,死死地压住,这才把涌上眼球的热液咽了回去。
四年了,他和雷锐从来没有一起回到过那一天,曾经顾铮也以为时间可以让伤口长好,但最终却发现,四年前站在那个地方的人,其实没有一个真正走了出来。
包括黄天伟和秦雨,还有他和雷锐,所有人都陪着他们深爱的人一起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顾铮深吸口气,他知道雷锐非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忆这些不是为了沉湎情绪,只是在去面对黄天伟之前,他们两个都不能再带着四年前的包袱了。
“雷锐,四年前的事确实是我不……”
“小铮,有件事我过去没和你说过,在出事前一晚,其实斯然给我打过电话。”
不等顾铮说完,雷锐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的牙齿便咬在了一起。
在四年前的那个周五,他接到黄斯然电话的时候刚收到临时审片的通知,而那通电话是独属于他的。黄斯然在知道自己将要独自去赴宴的时候语气中隐隐有些不安:“锐哥,你知道我酒量不行,你不来,我一个人去不会有事吧?”
过去雷锐从未跟顾铮提过黄斯然在电话里说的内容,但在这个夜晚,似乎他和顾铮都没打算有任何保留,也因此雷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俯身将额头压上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斯然说,她喝不了酒,怕我不在,她一个人处理不来……”
那通电话他反反复复地想了四年,雷锐甚至现在还能听见黄斯然担忧的声音。
“她还又问了一遍,问我我真的去不了吗,我说我去不了,要不会被炒鱿鱼以后就没法再给她买口红了,还说之后我可以去接她,但后头我一忙就顾不上微信,所以……”
雷锐的声音发起抖,像是要把所有的苦闷还有后悔吞下去:“我之前没敢和你说这个,是怕你更看不起我,但是顾铮,斯然的事情真的怪不到你头上,你不需要再纠结了,就算我以前说过怪你的话,那也是因为我自己没用,所以除了把火撒在你身上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把脸埋在手背里,汹涌而来的愧疚几乎让他连肩膀都撑不住:“刚开始的时候,如果我不喝酒,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她在对我说那些话,我每天晚上都会接到那个电话……有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对她说,斯然你别怕,我马上就来你别去了,等我一起,在梦里她也答应了,但是下一秒我就看见她倒在那个地方,浑身是血……顾铮,我这个人从小脑子就不如你好,所以我也做不到像你想的那么远,想要去帮更多像斯然一样的人,这四年……这四年我满脑子都是她,我只是好后悔,我好后悔我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儿,好多晚上,我都后悔得睡不着觉,我有的时候也很想辞职,但是我知道,即使那份工作就是害我没能去见斯然的原因,我也不能辞职,因为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很早以前我就下定决心了,如果斯然永远醒不过来,那我就养她一辈子,因为她是我,她是因为我……”
雷锐最后实在痛苦到说不下去,只能重重喘了几口:“你只是没能拯救她,但我却是直接把她推进火坑里的人,把我从小到大都……小铮,你知道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