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疯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喝酒。
喝酒让他昏沉,让他忘掉那些不愉快的。
帷帐纷飞,日升月落,范翕没有出门。
酒坛扔了一个又一个,空了一坛又一坛。没日没夜地买醉,沉浸在绚烂的虚幻世界里,现实中的痛苦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而那是白日,一旦到了晚上,当天重新黑下去的时候,范翕就有自己重新被抛入黑暗中的感觉。
他靠壁而坐,手握酒坛,目中微微发红。他疲惫地闭上眼,下巴磕在膝上。他睡了一会儿,又突然从梦中醒来。
范翕仰着脖颈,看月色照在身前。
某一刻,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在哪儿。
而又某一刻,范翕忽然想到了周天子。想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周天子在王宫中见到他时,寥寥问他的那句话:“她怎么还没死。”
他这时,突然明白了父王那时候的心情,突然读懂了父王那句话背后的悲怆和凄凉。
岁月太漫长了,爱人永也不会来。
范翕在寒夜中,慢慢站起来。他从墙壁上抽下剑,提着这剑,在屋舍中踉踉跄跄地走着。他拿剑挥砍飞起的帷纱,他眸中发红,长发凌厉。他走得跌撞恍惚,手中剑挥得乱七八糟。
然后再仰颈喝一口酒。
范翕低低笑出声,喃声:“成渝。”
成渝在外,应:“公子?”
范翕孤零零地站在月下空舍中,慢吞吞地:“我已经很久没在梦里见到她了。是不是我以后连梦都梦不到她了?她彻底地离开我了?”
空寂中,成渝不知如何回答。而范翕也不需要他回答,范翕幽幽地站在空地上,白袍被风吹起,他闭上眼时,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范翕缓缓地,吟了一句诗:“自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
——他何以,欲梦她时,都梦不成呢?
范翕跌坐在地,再喝一壶酒!
——
成府中,玉纤阿寂寞地坐在后院某亭间。
她从范府回来后,病了两日。许是最近太过折腾,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病好了一些,玉纤阿便想起范翕。想他现在如何了……
月明星稀,凉风入帷,玉纤阿病好了一些,她坐在院中郁郁寡欢地出神时,身后传来一开朗男声:“玉儿!”
玉纤阿回头,看到是姜湛在成容风的陪同下过来。姜湛风采卓然,器宇轩昂。他在成容风的陪伴下过来,被玉纤阿静静看着,成容风有些不自在地别目,姜湛却是对玉纤阿露出笑容,向玉纤阿打了个招呼。
玉纤阿想,看来成容风真的很希望她和姜湛在一起,彻底遗忘范翕。
成容风给姜湛使了个眼色后离开,姜湛噙着笑走来。姜湛看玉纤阿面色淡淡,他仍坐下:“怎么,你不欢迎我?”
玉纤阿道:“没有。只是不知公子来寻我何事?”
姜湛顿一下,说:“我是为了提前你我婚期一事而来。”
玉纤阿抬目,怔望他两眼,说:“当日本是权宜之计。”
姜湛笑,伸手来握她的手。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玉女,你不嫁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那不是权宜之计,当日我答应娶你,不只是因想帮你,也有我本就喜欢你的原因。你不知,九夷使臣回来了,和亲公主不是你的事,被宗亲那边知道了……只有嫁我,才能保你。”
姜湛笑:“我想过了,虽然你我开始不如何好,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好。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我既然有了约定,何不进行下去?”
“玉儿,我会好好对你的。也许你我现今感情不深,但你总会喜欢我的。我们早早成亲吧。”
玉纤阿怔忡,然后低下纤纤长睫,默然不语。
卫王宫的凤栖宫,是王后于静淞的寝宫。
于静淞优雅而高贵, 生来就是齐国王女, 又早早在少年时就做了卫国世子的妻子, 如今更是天下的主母。她一生顺遂,膝下有儿有女, 背后有权有势。如今最大的烦恼, 也不过是自从夫君成为天子后, 开始与她争权, 开始不顾她的意愿纳取各路美人。
这一夜,王后于宫中调香时, 听到遥遥隔水传来的歌声。于静淞放下手中小匙, 以目光询问宫女。宫女出去探了一番后, 回来回答:“是天子与那九夷所献的美人在游湖。美人为天子跳舞唱曲,听说天子已赏了黄金十两。天子更邀其他美人与他同游。”
宫女探查王后的脸色, 试探着说:“不如奴婢派人去寻天子, 要天子玩闹的动静小一些, 不要惊扰了殿下?”
宫女这一番话说的, 便可见卫王后平时的威信, 是要压天子一头的。
于静淞却淡声笑:“不必了。他如今厉害了,早已不将我放在眼中。身边日日有美人相伴,恐见我一眼都厌恶十足……”
于静淞面色不虞:“可恨那九夷所献的美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