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本名洪彩霞,当年她下定决心离开村子,跟着同乡大姐出来找活儿干的时候,才生完这个儿子不到半年。
她没学历,同乡大姐在医院做护工,她跟着去做了个打扫卫生的活儿。
那时的俞夫人还是俞先生的原配,不过已经是病入膏肓的地步,只在医院用最好的药吊着,等死。
同乡大姐做的是俞夫人的护工,见俞夫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然开始偷奸耍滑,甚至偷吃她的东西。
这倒也罢了,那样金尊玉贵长大的俞夫人,身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并不会花心力跟她计较那点东西,也不会在乎她擦了几次桌椅。
只是那同乡还惯爱嚼舌根,每次同乡跟另一个护工坐那侃大山,洪彩霞就默默把他们该干的活儿干了。
她轻手轻脚收拾病房,替昏睡不醒的俞夫人擦脸翻身。
那时的洪彩霞倒不是有意讨好俞夫人,她讨好的是那个同乡大姐。
她进医院做清洁工是同乡大姐介绍的,那时医院刚好缺人手,签了一批临时工,她担心合同到期后自己会失去这份“体面”的工作,只能默默多干点活,希望同乡到时候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那天同乡大姐又开始摆龙门阵,先是聊到洪彩霞在老家的孩子,如今被她那脑子不太会转弯的婆婆领着,也不知道能不能领好。
洪彩霞原本只是蹲着擦地板,听到这话直接趴到了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不应声。
那同乡大姐见状反而越说越兴奋,最后竟扯到了病床上的俞夫人身上,说再有钱的出身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连给丈夫传宗接代都做不到云云。
仿佛贬低俞夫人几句,她就能高贵些。
洪彩霞努力不去听她的话,一边擦地一边在心里盘算,这次领了工资一定去买两罐奶粉托人带回去,孩子真的太瘦了。
瘦到洪彩霞担心他养不活,自己走的时候,孩子连哭声都跟小猫似的。
只是洪彩霞一抬头,发现俞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冷冷看着同乡。
洪彩霞一个激灵,既是可怜同样被说嘴的俞夫人,也是为了讨好同乡,她站起身挡住俞夫人的视线,轻声问:“夫人,您要喝点水吗?”
俞夫人看了看她,轻轻点了下头。
当天下午,同乡就被赶走了。
不但不再是俞夫人这种病房的护工,大概整个伍市的医院,都不会再收用她。
而洪彩霞,被俞夫人亲自指定做她的护工,俞夫人的母亲以为洪彩霞照顾得用心,投了俞夫人的眼缘,还给她包了个大红包。
俞夫人心知他们误会了,她只是不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再找些不相干的人来烦自己,洪彩霞这样不爱吭声、默默干活的性子刚刚好,但俞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这都没什么关系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下,洪彩霞一直在那间病房做到俞夫人去世,甚至帮着为俞夫人梳了最后一次头发,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收拾了整齐的妆容,送她走。
她这样尽心尽力,以至于让俞先生都对她有了些印象,更是在她故意露出手腕上青紫的掐痕,哭诉下班后被同乡大姐欺负,没有护工证书以后在医院待不下去的时候,开金口同意让她去俞家老宅做保姆。
去了俞家老宅,哪怕只是个保姆,洪彩霞也渐渐见识到了什么叫富贵迷人眼。
俞家老宅建在山脚下,依山傍水,前有湖景后有果林,宅子里单单阿姨就有6个,洪彩霞每天的活儿实在不多,而人一空闲,心思就多了起来。
于是在一次俞老板深夜应酬完回来,洪彩霞在厨房捧上一碗补汤,在卧室递上一条浴巾后,滚上了俞老板的床。
她一开始倒没那么大的野心,也知道俞老板女人多但是没孩子。
一亩地不发芽,可能是地的问题;
但上百亩地都不发芽,那大约,是种子不行了。
不图孩子,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的洪彩霞更不图俞老板的心,她只是想趁着年轻,多挣点钱,却没想到老天赐了她一场泼天的富贵。
又睡了俞老板一次后,时隔半个月,洪彩霞发现自己口味突然变了。
原本习惯吃面食的自己,突然特别喜欢吃米饭,明明没什么体力活,但一顿能吃两大碗。
洪彩霞心里一个咯噔,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这种变化,但俞老板盼孩子多年,没确定之前肯定不能乱说。
洪彩霞请假,自己偷偷去了医院。
不但验了血,不放心还做了b超又确认一遍,回到俞家老宅的时候,带了一纸确认妊娠状态的检查报告。
那天晚上洪彩霞就住到了老宅阳光最好、面积最大的房间——原本属于俞老板自己的卧室。
而俞老板在书房一宿没睡着,他既高兴,又不敢确定,心焦地简直像是蚂蚁在爬。
因为没孩子被明里暗里嘲笑这么多年,他真想现在就办个流水席昭告一番,但洪彩霞虽然只是个小保姆,看着老实,但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