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略颔首,将捷忒卡奥那一众侍女们此起彼伏的唤声抛之脑后,姿态优雅地挽着秦杏的手臂向庭院走去。
公主只在秦杏撩开最后一重帷幕时向后轻描淡写地瞥去一眼,那些本欲继续跟随的侍女们便齐齐止住了步伐。那可笑的妆容完全不能阻挡她与生俱来的威势,王室的权柄孕出的魄力惊人而持久。
“今天,我是打算叫你的。”
失去了烛光的增色,树冠里缀着的玻璃花卉则显得素淡许多,不再像审视的眼睛。庭院也在白天里略显冷清,较夜晚时有所逊色。
“虽然你妆扮上是一等一的差,但我总觉得,你只要在我旁边,有些事就变得……”
“琼,我曾答应过你,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是之前,你迟迟不肯答复我——”
瓦沙朵的天空没有公主的眼眸湛蓝,秦杏望着她的眼睛的时候,那妆容的不协调感便从心底里轻而易举地抹去。“舒佩坦的明珠”,秦杏暗自地想,确实是当之无愧。
“我没有想过我会那样的恐惧,琼,你不要笑话我或者唾弃我,我真的不能够听到你对我说‘不’。”
“你知道,这叁个月来我想了许多事,绝大多数都没有答案。而我最能肯定的是——你是我坚持走到这里的唯一慰藉。”
“殿下!”
“琼,你是聪明的。跟着我嫁给捷忒卡奥的王是什么样的选择,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可人总是要有一些虚妄的幻想,不然怎么靠着蛮力走下去呢?”
露水沾湿了玛蒂尔妲的缎面拖鞋,葡萄叶纹饰的颜色倒因此更显鲜嫩。秦杏轻轻地回握住玛蒂尔妲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冰冷得犹如死物。秦杏凑近玛蒂尔妲,在她的耳边低声发问:
“殿下,那您走下去是为了什么呢?”
问出这句话,秦杏便低下头来,并不只是因为珠宝的辉光教她的眼睛有所不适,更是因为她瞧见远在庭院另一旁看守的捷忒卡奥士兵总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投来目光。
“我要爬上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瞧,我都忘记了,琼还没有梳洗,我就硬拉你陪我出来散步。”
她的面上是熟悉的笑容,却又因蒙着的那层白而陌生。玛蒂尔妲探过手来,轻轻把秦杏散落在耳旁的发丝拢回耳后,她说:
“去梳洗吧,琼,记得戴那条头纱。”
清晨的寒气渗进那条玛蒂尔妲借给秦杏的睡裙里,她笑了笑,乖顺地点头:
“好。”
重回那间被分配的屋舍,秦杏心下还是少不了有几分忐忑。她实在不想见到那赤身裸体的少年,尽管她心中仍对他有同病相怜的情绪,但他一而再再而叁违背她意愿的试图亲近,教她想起他来只有疲倦。
“琼!”
双颊泛红的多琳正坐在外间的一把椅子上,一见她推门进来,便站起身来。
“她们叫我拿这条裙子来给你穿,说是公主也同意了的。”
“她们?”
“好像是捷忒卡奥派来的那群侍女,戴着银色的脚链,都是生面孔。”
秦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过了多琳带来的那条纯白蕾丝的长裙。这是条相当保守的裙子,教人从脖颈起,除了双手没有半寸裸露的皮肤。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裙子。”
过高过紧的领口光是看着便已经觉得不舒服。
“公主真的叫你穿这条裙子吗?以往公主也不是这样的风格。”
“殿下只嘱咐我戴这条头纱。”秦杏在外间走动了几圈,找到了那条瓷绿色的头纱,也看到了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裙。她把头纱连同那条从昨晚的衣裙里取出的绿丝带递给多琳:“好多琳,我实在不擅长妆饰,能不能帮帮忙?”
多琳笑起来,她脸上健康的红晕更甚: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等什么?”
性格有些粗枝大叶的多琳有着一双巧手,似云似雾的头纱在她的摆弄下轻盈地笼住琼的黑发。多琳没有设计太繁复的发式,但也在保持低调的同时不失清新的美感。
“每次你从公主那里回来,身上都是香的,省了香氛。”
“可能是殿下燃着的熏香?我昨天在那儿睡了一晚,刚才还洗了漱。”
“怎么去公主那边睡了?公主又做噩梦了吗?”多琳把那条绿丝带穿进琼黑亮的长发里,“琼,你这条丝带的材质好特别,是在瓦沙朵买的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都不是。殿下派了一位捷忒卡奥的男奴给我,可我很不习惯和他同处一室,就索性躲出去了。哦,我也好奇这条丝带的材质,不过它是别人送我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瓦沙朵的。”
多琳咯咯地笑起来:“谁不知道你和埃德加的关系?还要说‘别人’?你是不是怕埃德加不高兴才躲到公主那边去,我知道埃德加为人,你高兴他就是高兴的。”
“多琳!”
“好啦你别动,我就快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