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不上号了, 达官贵人多如牛毛, 随便哪一家的园子拿出来都不是燕州那些能比的,所以这园子也只能算齐整些罢了,若非惊鸿在, 估摸着这样的园子,老太君的眼角都不会瞥一下,更别说还巴巴的跑过来赏花了。
再有,若果真为了逛园子赏花, 何故带了这么些未出阁的姑娘,而这几位姑娘,家世相貌身段, 才情, 不论那一方面都是京里世族贵女中拔了尖儿的, 且都是精心装扮过, 朗朗春日间, 春兰秋菊环肥燕瘦,当真养眼的紧,老太君兴师动众的带了这么多贵女前来,哪里是赏花, 分明是来逼着孙子相亲的。
当年惊鸿执意要娶皎娘灵牌入门可是闹了好大一场, 到底娘娘跟侯府拗不过应了,想过几年, 心思淡下去, 再择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娶妻生子便是, 哪知这一晃五年了,别说娶妻生子,便是先头屋里伺候的丫头也都一并遣了出去,身边一水的婆子小厮,竟是打定了主意,守着那灵牌过一辈子了,老太君怎能不急,这才有今日的逛园子赏花之行,而叶氏不巧正赶上,便只得跟着来了。
来是来了,却知不能多事,尤其当年惊鸿跟皎娘之事发生再在燕州府,自己两口子到底脱不开干系,想着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侯府这边对自己夫妻多有埋怨不说,玉家那边也没落下好儿,当真是两面不是人,如今好容易安生,还是莫再生波澜了,说到底,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叶氏知道那夜的蹊跷事,也觉得皎娘那样的身子状况,不大可能活到今日。
枯坐了半日,眼瞅着茶已用了两盏下去,仍不见正主前来,老太君不免哼了一声,看向李顺儿:“你们家主子人呢,平日在府里总说忙不见他也便罢了,怎的今儿我这当祖母的亲自过来,难不成也请不动他过来照个面儿。”
老太君这脸色语气可是十分不善了,李顺儿冷汗都下来了,心道这五年来,六爷每年都要来此住上一月,来了便把自己关在后面的院子里不出来了,茶饭都是让人送到院门口的,那院子从不让人进,洒扫收拾,都是六爷亲力亲为,更交代下不准打搅,可今儿老太君来了,六爷总不能也不见吧。
正想着怎么应对,却听见外面婆子丫头们给六爷见礼的声音,不觉松了口气,六爷若是再不来,自己可拦不住老太君。
到底是自己最疼的孙儿,便心里再多的气,一瞧见孙儿这张有些憔悴的脸,满心的气也都散了没了影儿,别管身份多尊贵,老人家疼孙子的心都一样,尤其她这孙子以往可是个什么性子,虽说霸道了些,却爱说爱笑,哪里想到一趟燕州府,再回来便换了个人,明明不过才二十五,却跟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般,暮气沉沉,旁的女子再不瞧上一眼,终日守着那个灵牌,莫不是那个叫皎娘的女子死了,把他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
思及此,老太君既心疼又心焦,却又瞥见他一身素衣白袍,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一身素衣竟是穿了五年之久,便是年节也不见他换个鲜艳些的,当真是冤孽。
见他如此,老太君倒舍不得训他了,微微叹了口气道:“昨儿进宫给娘娘问安,听娘娘提起及说北国使者已到冀州,不出半月便会进京。”点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了,到底国家大事不是她们这些妇道人家能够参言的,只让他知道这消息便是了。
接着,话音一转指了指叶氏道:“我这祖母来了,你不待见也罢了,今儿却有远客,你可是怠慢了。”
叶氏忙道:“瞧老太君说的,我这一年都不知来多少回,侯府的门槛都要给我踏烂了,哪里还能算客,况这园子里的花开的又好,我刚还琢磨着,若是惊鸿不来,便去外头好好赏赏那些花儿,也不枉我跟着老太君来这一趟,不想他这就来了,倒不好去了。”语气甚是遗憾,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一笑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老太君道:“到底还是你这张嘴巧,会说话,既如此,也别让你白来一趟。”说着站起身往外面去了,心里也知,这园子孙子看的极重,不想外人在此,若不是自己这个亲祖母硬闯进来,旁人断然进不来,况在这后宅之中,沉闷闷,待的人不舒服,外面花树下走一走,那树上的梨花正好,兴许孙子的心情也能好转,心情一好许就能瞧上几眼自己身后这些美人,说不准就有对上眼的,果真如此,也便不用愁了。
只可惜,老太君不知这梨花本就是梁惊鸿为了睹花思人亲手栽的,开的越好越会想起那如梨花一般的女子,这般日日想夜夜思的,已成执念,即便过了五年,不仅未消去分毫,反而更是入心入肺,刻进骨髓,哪里还有心思瞧旁的美人,若轻易便会忘却,哪会成为冤孽。
只不过缘走缘来,因果循环,人生际遇有时候又难说是祸是福,俗话说缘分天定,若果真有缘哪怕是孽缘,又有谁说的准此生再不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