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周道虔,城府深得快没底了,脸上青气一闪,依旧平和道,“贴牌是有可能降低质量,但严控质量关,还是能预防的,你得对咱们的阶级兄弟有信心?”
此刻,周道虔也确实词穷了,他嘴上的信心,便是他自己都信不过,他只奢求薛向同意贴牌,哪怕是一次夜行,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后边的破事儿,他才懒得管。
薛老三依旧不为所动,冷道,“周书记,我不是对谁没信心,而是冒不起风险,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云锦的当家人,我就得为云锦的老百姓负责任!”
“薛向,你为老百姓负责任,难道就不要对上级负责任了,别忘了你这书记,是上级任命的,不是老百姓选的,你说你要我老百姓负责,如果上级不需要你再为云锦负责了呢,真当地委不敢调整你!
王晋西终于忍不住了,再度跳出身来。
说来,他也实在是受不了薛向的猖狂,和周道虔的无能了,什么嘛,一地地委书记,跟自己的下下级,竟然开始唇枪舌战了,这还是执政党的天下么,这还符合执政党的组织制度么?
可王晋西哪里理解周道虔的苦闷,他如此行事,何尝不是迫不得已。
一者,半年多来,无数次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周道虔的认知里,薛老三早不是寻常的下属了,而是齐平的对手。
二者,薛老三前后数次将计就计,已经将云锦的财权,独立制定经济制度的权力,全部从德江地委拿了过去,这可是落在白纸黑字上的,只要薛老三不做超出组织制度规定的事儿,周道虔还真就无计可施,总不能翻脸不认,越级掌控蜀香王,要是换别的下属可以,面对活土匪,提也休提!
犀利手段
三者,别的区,县领导,不听话了,地委书记稍稍用力,说免也就免了,可严格算来,薛老三是地委,行署一级领导,还挂着专员助理,虽然和普通的区,县一把手一般,也是省管干部,可他这个省管干部的任免和使用权,几乎全在省里。
当然,周道虔这个书记若执意向省里表明要换行署一级副职领导,也不是不能,且省里为配合,方面他主政,按惯例,多半也会同意。
可用在薛老三身上,则又不合适。
历数薛老三入云锦的所作所为,功劳多多,其中最醒目的便是翠屏——玉女景区的落成,有如此大功傍身,周道虔如何能轻动薛老三,除非能寻出薛老三的大过错。
可即时把薛老三推进云锦这种烂泥潭,薛老三也没做出太大过错来,指望薛老三这奸猾鬼范大过,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况且,如今的薛老三折腾出来蜀香王,不论李某某如何争抢功劳,首创之功总是要记在薛老三名下的。
如此,薛某人又添大功,在其没大过的情况,又怎么可能被调整?
更不提,李省长今次抢功,已然太露形迹,只怕省里已经有人生出了不满。
如今倒好,抢功没成功,被人拿捏住了,没奈何,竟起了调整人的心思,这不是明抢么,真当省委是李某某开的。
周道虔简直不知道王晋西脑袋里塞了什么,竟敢拿这个威胁薛老三。
果然,王晋西话音方落。虎视眈眈,薛老三惊也不惊。笑道,“那王秘书长就请省委组织部下调函吧,厂里现在正抓生产呢,我这个临时厂长可没扯咸淡的功夫。”
说罢,薛老三招呼也不打。径自去了。
“跋扈,太跋扈了,周书记,你手下怎么能容这种干部!”
王晋西手臂挥舞,大声呵斥。
“我也不知道李省长手下怎么会出你这种夯货!”
周道虔腹诽一句,看也不看他,径自回转,上得车来。一道烟去了。
“快些,快些,再快些……”
绿皮吉普好似黄色汪洋的浅帆,在风浪中摇晃起伏,严格说来,车速已经极快了,毕竟,云锦这地界。便是薛老三花费巨资,也不过弄出条颇为平坦的碎石子路来,周道虔催得急。指挥车子超了近道儿,可近道儿压根儿没有铺垫,地势如小岗一般,哪里有快的条件。
周书记催得急促,司机老王一边脸上,心里同时流汗。一边高度集中精神,紧盯着地面,操控着车把,脚上的油门死活却不踩到底,嘴上却没忘了回应“快了,快了,”
他做老了公车司机,如何不明白周书记是急火攻心,即便他把车开得飞起来,这位保管犹嫌太慢。
是的,周道虔心头已然起火。
早上,德江日报一出,他就知道坏事儿了。
果然,他第一时间赶去迎仙楼,还是晚了,已经有不少昨日还一道把酒言欢过的客商,被迎仙楼的服务人员挡在门口,七嘴八舌,正吵得热闹。
言辞间,虽没骂姓李的骗人,却一致要求李省长和德江政府给个说法儿。
幸亏李省长睡得深沉,他周某人好说歹说,才把客商们弄进了德江礼堂。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通知李省长,周道虔有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