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以前就接触过这些,但没有太在意。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也就是消遣而已,与政事无关。被天子批评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不敢怠慢,打算认真了解一下。
曹丕站在一旁,看着曹昂翻看浮屠经,与刘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关于浮屠经的事。
听了一会儿,曹丕突然若有所悟,抬起手,虚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又咳嗽了一声。
曹昂转过头,关切地看着曹丕。“太累了?”
“不是。”曹丕连忙摇摇头。“我有一事不解,想请大王指教,不知可否?”
不等曹昂说话,刘忠连忙说道:“不敢当,小友尽管发问。”
“听大王所言,这浮屠经重参悟大道本原,不问世间俗事。”
“正是。”
“那祖宗还敬不敬?”
刘忠迟疑了。
曹丕又问:“父母还敬不敬?妻子还要不要?子女还养不养?”他顿了顿,又道:“这君臣之义又当如何?”
刘忠沉默了良久,苦笑道:“曹相,这是……”
曹昂说道:“舍弟曹丕,一直随母侍驾行在。这是第一次随我来甘陵。”
刘忠点了点头,重新打量了曹丕一眼,拱手道:“曹相仁厚,而令弟却聪慧过人。不瞒曹相说,这浮屠经传入中原已有百余年,但一直传播不广,就是因为这浮屠道的教义与我中原重君臣父子的礼教格格不入。”
曹昂如梦初醒,吓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天子当时很不高兴,原来这浮屠经看似高深玄妙的经义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患。
如果人人都信浮屠道,都不再重视君臣父子的礼义,置儒门于何地,又置朝廷于何地?
“大王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迷惑至此?”
刘忠一声叹息,神情黯然。“曹相,我虽贵为宗室,封国一郡,但世事无常,受黄巾之累,身为俘虏,嗣子夭亡。我自问上溯三代,虽无大善,亦无大恶,何以至此?我心不安。东海刘伯安(刘虞)任国相时,我也曾向他请教,他也无法解释。读了这浮屠经后,才知道可能是我上一世有罪,这一世才有了报应。我读浮屠经,信浮屠道,也只是信这一点,不敢有无君无父之心。”
曹昂同情地看着刘忠,一时难以断决。
刘忠已经心死,对朝廷无害。天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同意除国为郡,明知刘忠读浮屠经,也没有惩处。
但浮屠经无君无父的教义对治国极其不利,不能不予以重视。现在传播不算广,还有控制的机会,等信的人多了,再想取缔可就难了。
大乱之际,像刘忠这样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心中痛苦无处排解,从浮屠经里找原因的不是一个两个。之前笮融在徐州传教,就搞得沸沸扬扬,声势甚大。
如何解决,成了他必须考虑的问题。
“大王,你的遭遇,我能理解,但浮屠道既是蛮夷之道,这经义又大逆不道,有不臣之嫌,你还是别再信了。天子仁慈,不追究你的过失,可若是别人也学你,那就不好办了。”
刘忠一声长叹,无奈地挥了挥袖子。
“多谢曹相,这些经书,就由曹相处理吧。”
正中下怀
出了甘陵王府,曹昂、曹丕上了马,并肩而行。
曹昂转头看看曹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以前了解过浮屠经吗?”
“听过一些,但没仔细研读过经义。”
“听谁说的?”
“徐州人信浮屠道的很多。”曹丕想了想,又道:“其实宫里也有浮屠经,我之前在洛阳时,就听人说过,孝桓皇帝、孝灵皇帝都拜浮屠的神,也就是佛。如今天子想取缔浮屠道,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曹昂赞成曹丕的意见。
曹丕虽然年轻,却说得有理,取缔浮屠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宫里也曾祭拜浮屠道的神,天子正筹备用兵西北,与浮屠道的接触会更多,恐怕不是能一禁了之的。
刘忠说,浮屠道的历史和儒门一样长,将近七八百年。如果能禁,早就灭绝了,岂能还传到大汉来?
说到这里时,曹丕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曹昂,生怕被曹昂责备。
曹昂却看着随从怀里的那些浮屠经,决定回去之后好好读一读,找到解决之道。
天子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
——
杨彪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找刘协谈谈。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个刘协出营陪马云禄散步的机会,杨彪独自一人,在刘协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负责安全的散骑看到了他,却没有阻拦。
他们知道,老司徒又遇到了新麻烦,要找天子私聊了。
这种事,不用他们通报,天子看到杨彪自会明白。
只有新入职的童子郎曹彰不明就里,拦着杨彪盘问了几句,满脸的警惕,仿佛杨彪就身怀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