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心中各有所想,也没有出声交流,窗外天光大亮了,曹寅也被丫鬟给收拾的有几分容光焕发的模样了。
他抿唇按耐下浮上心头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带着李氏出了房门,先去正院里给孙氏请了安,而后又跟着嫡母带着一大家子老少到别院中给万岁爷、皇太后、小太孙请安了。
约莫两刻多钟后,东边的红日一点点往上爬,直至彻底变成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悬挂在湛蓝的天幕上,请安结束的曹家众人才再度回到了织造府内用早膳。
曹寅则独自一人坐在前院的书房里深思着万岁爷交代给他的差事,他靠在雕花圈椅的椅背上,手中盘着俩文玩核桃,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紫竹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张口唤人进来,吩咐底下人去准备明日皇帝要带着三位皇子和小太孙到明孝陵祭拜的事情。
他的办事能力很不俗,手下人的行动效率也很高。
午时刚过,太阳悬挂在中天,日头炎热极了。
江南之地上到官员富商,下到走卒小民就全都知道了“住在京城的皇帝老爷昨个儿清晨刚到江宁,明天上午就要去祭拜洪武皇帝陵寝”的消息。
一个身穿青色袍子的年轻文人刚刚从常去的书肆里买完书出来就看到七、八个穿着草鞋的稚童,边跑在黑墙白瓦的大街小巷里,边挥舞着两条胳膊,高声嚷嚷道:
“大消息!大消息!明天上午皇帝老爷要去紫金山南麓祭拜明孝陵啦!”
“真消息!真消息!明天上午来南巡的万岁爷要去祭拜洪武爷啦!感兴趣的人都能跑去紫金山下观看!”
青衣文人姓“安”,姑且就称呼他为“安书生”吧。
安书生听到这话,愕然不已,下意识就往后转头瞧见书厮掌柜也走到了他身旁探着脑袋往街上望,他忙蹙眉询问道:
“掌柜的,你觉得这消息是真的吗?”
书厮掌柜用手捋着下颌上的灰白色胡子,先摇头后又点头道:
“客官,老夫也是刚听到这消息的,想来消息不会有假,这些稚童们若无人指使哪敢在背地里说这种事关皇帝老爷的话?若是被官府的人看见判成谣传的话,即使这些稚童们不用担责,怕是他们家里的大人们就得一个不落的被捕快压进衙门里挨板子了!”
安书生捏着手中的书想了想觉得书厮掌柜说的话在理,也不再耽搁时间,忙将拿在右手中的新书揣到怀里,就撒开双腿顶着上空的大太阳往家里跑。
回家的一路上他瞧见街道上各种各样的人都在激烈地讨论明日帝王祭拜明孝陵的事情,显然这个劲爆的消息甚至已经压过“帝王昨日住进织造府”的热度了。
他想起今早刚出门时,大街小巷上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而现在只不过才短短俩时辰的功夫,消息就传播的如此之快、范围如此之广了,安书生不禁抿了抿薄唇,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家里后,一进门就瞧见大厅里聚集了不少老人和同他一样的年轻文人,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全都围着他坐在主位圈椅上的祖父——安老,神情激动、连说带比划地讨论着什么,而他祖父却眼皮半耷拉着、眸子低垂,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串,沉默不语。
安书生冲着几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和中年男人俯身作揖,随后乖乖的跟着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默默听着长辈们争论。
他们这些人皆是前明的遗老遗少,有的是明末的官员,有的则是单纯看不惯异族当政、不愿意为清廷效力的隐世大儒。
安书生的祖父就是后者。
他听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气愤的用手拍打着身侧的高脚小方桌,张口骂道:
“那鞑子皇帝现在大张旗鼓的宣扬着他明日要去祭拜我大明洪武皇帝陵寝的消息,要让老夫看,他这就是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咱们这些心向大明的老头子给一网打尽呢!”
“是啊!是啊!那鞑子皇帝如此高调行事,他不担心被那些白莲教的人给行刺了?我觉得马老说的对,明日祭拜明孝陵的安排必然是那清廷皇上同那曹家人一块设下的圈套!他们就等着咱们这些人往里跳呢!用心险恶之极!令人不齿!”
“唉,两位老哥哥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老夫我啊,只想着倘若洪武老爷子和马皇后真的在天有灵瞧见明日有清朝皇帝来他陵寝前祭拜了,他们夫妻俩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孝陵中蹦出来啊?归根到底眼下的形势还是得怪洪武爷之后的那些大明君王们不争气啊,若是他们争气,唉……”
三个老头子说的正上头,坐在他们仨身旁的俩中年男人似乎是听不惯了,一个圆脸短须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小声道:
“马老、李老、王老,说句真心话,我觉得如今咱们这顶上的清朝皇帝其实还是做得挺不错的,你们生于明末,怀念明朝固然无可非议,可你们也不睁眼看看晚明都腐朽黑暗成什么样子了?官员们贪|污成风、宫里面的宦官干政,朱家的王爷们各个嘴里吃的流油,底层的小老百姓们饿的饿死,冻的冻死,内部农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