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仪伸手,一把拉开了那扇门。柳妈和龟公见门开了,赶忙就想钻缝出去,却被崔灵仪一剑拦住。“让你走了吗?”她问着,先将癸娘让了出去。
天已经快亮了,天边隐隐浮现些红光,醉春楼里的黑烟也更浓了一些,伴随着木头烧裂的噼啪声。柳妈带着龟公连忙哀求,可根本无济于事。那些道士见状,连忙趁此机会,接连向外溜。柳妈见了,带着龟公便要硬闯,却被崔灵仪一脚踹回又连忙将门关上,还从外将门闩上了。
可一个门闩,如何拦得住楼里发疯般求生的人呢?没几下,那门框便有些松动了。崔灵仪正寻思着该如何拦住里面的人时,癸娘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崔姑娘,不用忧心了,”她说,“我们该出城了。”占据了她双眼的黑瞳又消失了。
“那此处……”崔灵仪还有些犹疑,生怕让里面的恶人跑了,未能完成许妙儿的愿望。
“不必担忧,”癸娘说着,指了指身后,“有她们。”
“她们?”崔灵仪正疑惑着,回头一看,只见她身后正屈膝坐着一群妓女,在墙根底下瑟缩着、观望着这里的情况。里面已经烧了大火,所有的龟公也被带进了楼里。她们本有机会离开,可出于畏惧,竟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也老老实实地守在了这里。
“这……”崔灵仪看着她们,颇为不忍。
“走吧,”癸娘催促着,“我们该出城了。一会儿,官兵若是得信来此,我们便走不掉了。”
楼里已然传来了凄厉惨叫之声,甚至还有血光闪过。崔灵仪知道癸娘言之有理,不可再耽搁,便点了点头,拉着癸娘的手便钻进了小巷里。只是,在离开前,她似乎听见那些妓女在小声议论着:
“他们为什么不能出来?”
“难道你想让他们出来吗?”
“他们都在里面了吗?”
“若是没有他们,我们是不是就能逃了?”
“若是逃了,还要被抓回来打死。”
“可若是,他们死了呢?”
“他们,不能出来!”
终于,在崔灵仪即将拉着癸娘转过弯时,她看见那些弱质女子纷纷站了起来。她们不畏楼中大火,自发地去寻着木条钉子、拖来一切能找到的重物,齐心协力、不顾一切地要封住楼里逃生的路……
崔灵仪从未见过这场景。火光下,每一个纤弱女子都奔走起来,奋力地堵住了那扇让她们受苦受难的门。
“姐妹们,”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许妙儿的声音,这声音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哭,穿过了无数院墙,在扬州城漆黑的夜里回荡着,“我给你们……报仇了!”
……
崔灵仪带着癸娘在城外躲了旬日,才终于又改了装扮,进了扬州城。她们先是悄悄地向王五哥的宅子里递了一封真情实感的道歉信,又放了些银两,这才又去了城南醉春楼。
经了一场大火,醉春楼已然被夷为平地。听附近的人说,那夜的火烧得奇怪。虽然火势极大,但竟然没有牵连到其他人家,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一般,有个屏障,根本烧不过来。于是,楼里的人尽皆死去,尸体在火中化为飞灰,楼外的姑娘们却安然无恙。
还有人看到了大火熄灭后,楼外的姑娘们又进了楼里,找出了不少还没有烧毁的金银财宝。没有人知道那些姑娘具体的下落,但他们想,有那许多钱财傍身,她们日后应当不会过得太艰难。
官府也来查了好几次,可醉春楼里已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倒是听说有两个姑娘比较可疑,可再去找时,又哪里找得到呢?加之附近邻舍孩童莫名其妙地哭嚷起来,都说自己见了鬼,醉春楼里有女鬼作祟的传言也在几日间便传扬开来……人们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鬼神所为。
崔灵仪踩在醉春楼的废墟上时,天已经黑了。醉春楼墙上原先挂着的木牌如今都成了黑炭,散落在地上,难辨字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而癸娘依旧默默持杖立在一边,若有所思。
“癸娘,”崔灵仪回头问她,“她真的会来吗?”
“我猜,会的。”癸娘回答着。
崔灵仪听了,没再说话,只是拉着癸娘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个饼子给她。“吃吧。”她说。
癸娘一笑:“你最近,似乎比从前还要有钱。”
“不只是钱,”崔灵仪说着,从怀里小心掏出了一方砚台来,“还有这个。”她说着,将砚台递给了癸娘:“上巳节前,我去田府装神弄鬼送信恐吓他时,顺手拿了些东西,便一直随身带着了。我想,若有朝一日我又见到了姜家妹妹,这砚台也算物归原主了。只是不知,如今她身在何处。”
她说到此处,不禁有些失落,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癸娘多想,便又连忙说道:“我不是要你卜算的意思……你身子弱,我以后不会……我会自己找……”她一时语无伦次起来,终于放弃,唯有抬头看向月亮。
可癸娘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声说,“你担心我。”她说着,拍了拍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