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说:“他们知道老六没了不知道有多伤心,要是再知道我被抓了,我爸妈肯定会受不了,就让他们觉得我私奔了,还不跟家里联系吧。这事老二老三知道一点,她们要是打电话过来问,你们就说根本不知道我的事,就让她们以为我冷血,不管家人死活好了。”
兰家人现在确实顾不上老四了,客厅里气氛沉闷,兰家人坐了一圈,兰满仓死盯着骨灰坛,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田巧凤看都不敢看那个坛子,只盯着洛生海一张一合的嘴,可他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老大老二老三眼泪糊了脸,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是假的。
老五推门进来,看见盖在红布下的骨灰坛腿都软了,她跟老六年龄最近,小时候都是她俩一起玩,不过因为她结婚早,老六上完警校又跟变了个人一样,两姐妹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这时听见噩耗,看见骨灰坛,她一屁股坐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老五的哭声震醒了田巧凤,她瞪着洛生海:“你弄错了吧,是不是弄错了,我家静秋在宁州呢,她上次打电话还跟我说要带我去宁州玩,下次她爸去南边,我就跟着去看她,你送这东西回来干什么?是谁的?我家静秋好好的,你干什么要咒她!”
洛生海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堆,他们都没听进去,只好再重复一遍,他怕兰奶奶年纪大了听见噩耗会出事还特意去医院请了位医生跟着过来。
兰奶奶也许生死离别见得多了,却是最先接受现实的,她捶胸痛哭着,“静秋啊,都是奶奶不好,奶奶就不该鼓励你,立什么功啊,安安稳稳的多好,我就该逼着你爸赶紧给你说个对象嫁人,跑那么老远干什么去啊?你说你逞什么能啊,那么多警察,别人就不能救,非得你去吗?你才多大啊。”
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又骂洛生海:“你就拿个大提包把我家静秋给弄回来的?你懂不懂点事,路上有没有喊着点她?万一我家静秋魂魄不全可怎么办啊,点香,赶紧点香。”
洛生海本来就担心兰静秋,被这气氛弄得差点也以为兰静秋真牺牲了,他劝了这个劝那个,半天才从兰家出来。
带来的医生倒是起到作用了,给田巧凤打了针镇静剂。
朱小琴一直在自己家贴墙听着兰家的动静,洛生海推门回家时,见她居然也是泪流满面。
“那丫头不像个短命的啊,这也太突然了。”
洛生海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臭小子
已是五月末, 南省的气温飙升,芒市更是直接进入了盛夏,兰静秋只穿着没袖的汗衫跟肥大的齐膝短裤坐在店前吃着炒饭, 不时停下来拿着蒲扇给自己扇扇风。
炒饭早凉了, 可兰静秋却还是吃了一头的汗。
“阿爸,赶紧装个风扇吧, 要不然天一热都没客人来了。”
店里一个光着上身的小老头叹气:“天冷的时候也没人来啊, 生意难做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墙上一推,半面墙居然掀了起来,用棍子支撑住就成了遮阳的顶棚。
旁边的店里有的也已经支起来了,有的连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显然没开张。
这一排十来个小屋子都是可以拆卸的简易草房, 当地政府说要搞旅游, 弄出各种设施, 可这种鸟不拉屎的边境城市哪里搞得起来,兰静秋叹口气, 觉得还是赶紧去瑞金比较好, 那边人员密集, 交易频繁,比这里合适多了。
兰静秋吃完炒饭,把盘子往屋里桌上一扔, 就又回门口坐着去了。
屋里的阿爸嘴里嘟囔的抱怨着,却利索地把盘子收了, 又砸开个椰子递出去。
“喝点水。”
没有吸管, 椰子砸出来的孔洞也不规则, 兰静秋却像是早就习惯了, 接过来仰脖就喝,椰子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服里,她随手擦去。
这豪放的喝水姿势,此时若是亲爸亲妈走过,也未必认得出她。
兰静秋头发理成了毛寸,精瘦的排骨身材,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痩削的脸上两道浓眉显得十分精神,左胳膊上长长的一道疤痕,一看就是个不良少年。
没错,第一眼,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少年。
兰静秋现在是十八岁的岩玉,傣族人。
傣族人有名无姓,而且很多人一生要起好几次名字。小时候有乳名,长大都要进佛寺当几年僧人,又要起僧名,还俗后还要再起一个还俗的名字,结婚有了孩子,名字里还会加上孩子的名字,某父某母。
他们用岩跟玉来区分男孩女孩,男孩的名字都是岩字打头,女孩用玉为首字。
现在很多人不会再入寺为僧了,再说又有身份证的束缚,不可能随意改名字,不过岩玉两个字一直传承下来,而岩玉却直接用了这两个字。
因为岩玉阿爸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一个女孩,从小当成男孩养着,干脆就取名岩玉。
改革开放初期岩玉阿爸因为偷着在山里种植罂/粟,被判了十几年,减刑两年,今年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