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璆然本对十壶酒没多少认知,但当他知晓那十壶酒乃有名的一壶闷倒一头驴的“沙鞍酿”时,失了血色的面颊更是惨白了几分。
马车一路疾驰,横冲直撞地奔赴肃王府,若非有台阶拦着,估计得直接开进院里。
李璆然狂奔入府,忽然远远瞧见一人靠着院中央的大树站着,披头散发左右摇晃,跟个吊死鬼似的瞪着俩猩红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心下一惊,急忙顿住脚步,嗫嚅道:“齐昭?”
齐昭脑袋一点,扒开挡住脸的额发,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咧开大嘴傻乐着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你……你回来了……”
结果他走了半步就要往地上栽,李璆然赶紧跑过去接住。齐昭靠在他身上,眼睫颤抖了一阵,抬起手拍了拍他的面颊,口齿不清地说道:“没……没事了……”
李璆然见他跟无骨的泥鳅似的不停往下瘫,急忙环住他的腰身抱紧了。齐昭浑身充斥着刺鼻的酒气,仿佛是一块人形酒糟,令他都不敢低头,感觉仅凭着呼吸就能醉过去。只得屏住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这样……为了什么……”
“我……我……”齐昭又傻乐了两三声,仰头看向他,眼睛湿漉漉得蒙上了一片雾气:“我来……救你了!”
李璆然怔住,看着齐昭的眼睛笑成了一对弯月,环住他的脖子,带着得意,撒娇似的用头拱他的肩膀:“没事……没事了……我来了……救你了……”
然后双腿一软,呲溜滑了下去。
李璆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成了一团,一口血腥味沿着胸腔一路爬升至咽喉,连带着眼眶也扯着生痛。他捞起齐昭大步走入屋中,踏过门槛的一刹那,回身冲一千沙哑地嘶吼道:“去请太医!”
一千吓得拔腿就跑,王府家丁们更是乱作一团。太医来后,给齐昭切脉时被吐了一身,转身写药方又被吐了一身,嗅着满屋子的酒臭味,说话舌头都打起了结:“王、王爷,齐公子饮酒过度,恐伤脾胃,先喝下药汤护住性命吧。”
李璆然听见齐昭平躺着的时候嗓子眼里呼噜作响,怕被呕吐物憋住,急忙揽着他半坐了起来。太医端着刚熬好的药汤,他盛了一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到了齐昭的嘴边:“来,喝下去,就好受了。”
岂料齐昭迷迷糊糊地看向药碗,突然猛地抢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嘴里灌。李璆然大惊,急忙按住他的手。汤药溅出些许,落在他手臂上登时红了一片。齐昭嘴边滴落着断线似的药汤,魔怔般地重复着:“给我……我……我没输……我还可以……”
李璆然忙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见舌头呈紫红色,肿胀不堪,不禁僵住。太医见状,亦是六神无主,寻了个由子把药方留下便跑,生怕齐昭死在床上再引来医闹。
屋里一千跟五百两眼抓瞎,屋外众家丁翘首以盼。李璆然抱着齐昭呆愣了一阵,感觉周遭空气越发稀薄,良久后终于吐出一个字:
“滚。”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忐忑不安地退下了。外头的家丁也默契地散了,令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屋门透过了些许的光线。
这时齐昭眼巴巴地看着他喃喃道:“我……我不走……你说话……算话……”
“算话。”李璆然下意识地接着他的话,见他一抽搐又想吐,转身想去拿痰盂,却被一把揪住了衣领子,只听得他继续说道:“第几个了……”
李璆然茫然。齐昭笑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弯了弯:“九……九了吧……?”
李璆然这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忙握住了他的手指:“结束了,我被放出来了。”
“嗯……”话音刚落,齐昭脑袋一沉,咕咚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彻底睡了过去。
李璆然胆战心惊地试探了下他的鼻息,见还算平稳,捏着用衣袖擦拭掉他嘴角的秽物,然后坐在榻边抱着他,一动不敢动。
齐昭睡得很沉,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许多,额角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鼻尖微红,鼻翼缓缓煽动着,眉头紧蹙,神情中藏着一丝痛苦。
“为什么回来了?”李璆然想不通,将他的脑袋稍微挪了挪,使得鼻子朝上不至憋闷。沉默许久后,无缘由地难过了起来:“值得吗?”
齐昭没有回应,一偏头又贴进了他的肩窝里,哼哼唧唧了半天不知所云,因为挤压的缘故,鼾声变成了一道短促的哨音,略显滑稽。
李璆然点了下他的鼻子,多加了个软枕头垫高,想将他放回榻上。可不知怎的,怀中人离开的一瞬间,他的心也忽悠一下跟着破开了一个空洞,狠狠地灌着冷风,使得他一阵头重脚轻,呼吸急促。
于是他克制不住地又把齐昭给搂了回来,跟抱着瓷花瓶似的仔细端详着。齐昭安静地枕着他的胳膊,仿佛轻若无物的棉花朵,温暖且脆弱,偏巧填满了他心脏上的那个窟窿。
李璆然贪餍地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满足,莫名觉得,自己就跟个断线的风筝似的,无依无靠地在天上飘忽了许多载,终于有道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