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严凛陡然出声,将人护在身后,神色冷厉。
一整晚,他没有开口,是为了让牧念河随心所欲说她想说的话,做她想做的事,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念着当年牧老爷子的恩情,我不愿拿钱权压牧家人。但念河是我的妻子,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牧回白面惊,“你要做什么?”
季严凛轻轻笑了下,话里掺着上位者的冷漠:
“我想做什么不可以?”
“牧先生,我不介意让你破产第二次。”
—
待回到明庭湾已经将近凌晨。
牧念河表现的一切正常,他们刚才在车上还在冷静的商量该请哪位律师处理这个案子,可当进了门,她借口说困了,先去洗漱了,就躲进了浴室。
牧念河脚步仓促,生怕下一秒就被季严凛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她现在心烦极了,她只是想一个人呆着,承受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给予的关心和询问。
季严凛手里接着她的手机和围巾,站在原地皱眉。
她还是选择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季严凛不禁想到第一次见牧念河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十七岁。
仲夏日,牧老夫人给她买了一条青绿色的裙子祝贺她国画大赛得了一等奖。她皮肤白,身量纤长,那裙子极衬她,再加上面若桃花,穿着那裙子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菡萏花。
而那时恰巧牧老夫人朋友家的同龄女孩来玩,看中了牧念河身上的青绿色长裙,那女孩说什么都要牧念河身上的那件,牧老夫人没法子,碍于自己的面子,只得叫牧念河将裙子脱下来,先给妹妹穿。
当时的牧念河年纪也不大,听见祖母这么说,先是一愣,有些错愕,然后便轻轻点头,回屋换了下来。
那是他祖父见了止不住的赞赏,说“你家这女孩子好脾性,以后可别叫我家这个欺负了才好。”
那时他想,他以后绝不可能欺负她,他只想保护她。
那天牧念河将裙子脱下来送给那女生后,回屋换回了原来的那身白纱裙,很普通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仙气飘飘。季严凛自她换衣服前,一双眼便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似的,饭桌上有意无意的瞟她,终于发现了她微红的、委屈的眼眶。
他记得那时候牧老爷子私下问她,“今日受委屈了,明天祖父带你买件新的。”
但当时十七岁的牧念河却摇头,“我没有委屈,只是连日画画,熬的眼睛难受了。”
牧老爷子笑的难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叹气走了,经过他的时候,听见季老爷子念叨:念河这个性格啊,有时候太别扭了。
后来季严凛很少见牧念河穿过裙子,也甚少见她发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儿她只会一个人躲回房间默默消化,从不叫人看见她的眼泪和脆弱。
记忆回拢,季严凛躬身将东西收拾好,走到浴室门口,敲门。
水声戛然而止,牧念河略带沙哑囔囔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今晚我睡书房,你早点休息,别弄太晚。”说完,他转身出了卧室,帮她将门轻轻带上。
尽管七年不见,他依旧觉得牧念河并没有变,她还是那个温和的、胆小的、冷漠的,却自尊心极强的小女孩。她必须有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季严凛一向说一不二,关上门就走了,甚至没有等她的回应。
牧念河红着眼看向浴室门口,那里已经没人了。
—
躺在床上,她翻了几个身,最后还是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三点二十八分。
最近几天她已经习惯了睡前大量运动,然后昏昏沉沉的被人哄着睡去,忽然分开,她有些不习惯。
也习惯了季严凛的怀抱,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她往往只需要闭上眼三秒钟就能睡着,睡着之后哪怕天塌下来都有季严凛撑着。
其实牧回白的事情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她的心情,因为早就知晓他们是什么人,故而也没对他们抱有多好的期望,她只是觉得,在季严凛面前有些丢人罢了。
爱情会让人变得自卑,让人低到尘埃里,却还开出花来。【注1】
当牧念河站在书房门口时,她心里就只剩这句话。
冬夜里很寂静,偶尔有北风呼号奏乐。
大厅里依旧很冷,她穿了件系扣的长袖睡衣,光着脚站在书房门口。
二楼走廊里有一盏廊灯,忠心的站好深夜里的最后一班岗,牧念河心口微跳,轻轻拧动门把手,发出“咔哒”一声。
书房很黑,除了线灯照出的一点微光。
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她抹黑走过去的时候差点碰到书桌旁边放置着的一人挑高的金属人形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