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暴露身份后。他该第一时间离开此地,之所以未走,正是白衬衣,不,戴裕彬的建议。
“戴秘书,经常来这儿吃饭?”薛向掏出一枝烟,打开了话题。
戴裕彬赶忙掏出火机,替他把烟点上,并接过薛向递来的烟。在手中拿了,并不点燃,笑着道:“葫芦巷的小吃,虽然久闻大名,却从没来过。我是一路跟着首长来的。”
“噢?”
薛向没想到他竟如此实诚,抬了眼神,朝他瞧去,迎面而来的,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
未几,这双平静眼睛的主人,竟说出句惊世骇俗的话来:“我想当首长的通讯员!”
饶是薛向如此心智。也险些没拿紧香烟,怔怔看了戴裕彬许久,脸上现出笑来,“戴秘书。你很特别,大概是我参加工作七年,见到的最特别的机关工作人员!”
戴裕彬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荒唐。很不合时宜,但我相信首长也是特别之人。特别之人用特别之人,岂非正好!”
薛向含笑道:“你脸皮倒是不薄,不过,我倒想听听,我如何成了这特别之人。”
戴裕彬道:“首长初来乍到,明知孔专员凛然不可犯,却依旧强项以待,明知张秘书长一时难踩,仍然悍然下脚,不瞒首长说,我参加工作八年了,在秘书科待了五年,从未见过您这种领导,您说您是不是特别之人?”
“怎么,说着说着,给我戴起了高帽,这可和你方才大言惊世,铮铮傲骨的形象,大相径庭!”薛向笑着,弹了弹烟灰,对这位戴秘书,他已经生出了兴趣。
戴裕彬道:“不是戴高帽,而是实事求是,首长如此行事,虽然未必高明,但独具特色,我也正是据此,才认定首长能用我!”
薛向真是对这人的厚脸皮,有些吃惊了,在他眼中,秘书科的那帮秘书,个个都是眉眼通透,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之辈,侍奉首长,人人谨小慎微,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眼前的这位戴秘书,可让他对秘书生出了颠覆性的映像。
不过,薛向并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就生起招揽的意思,是龙是蛇,是真是假,还有待考察,“说说你的情况吧!”
闻听薛向此言,戴裕彬精神大振,他这番行动,虽然是细细筹划过,却也是冒着绝大风险,因为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领导,在听说自己被跟踪后,恐怕都会直接将他拉入黑名单。
而他也正是根据薛向初到德江的几桩事迹,再加上其年纪,判定了这绝对是位非比寻常的领导,这才策划了此次跟踪行动。
果然,让他拣着了机会,借着和魏飞对垒的表现,有了和薛向沟通的机会。
而事情果然也照着他预计的轨迹在走,这位薛助理也真不拘一格,在听说了自己跟踪他后,眉头都不曾跳一下,此刻,更是给了自己陈述的机会,显然是有了征召的意思。
戴裕彬强行定了定心神,再没有方才的从容,竟紧张地喉头一时有些发干!
不错,他已经沉沦太久了,沉沦到连魏飞这种杂碎都敢指着鼻子喝骂了,曾经的德江一支笔,落到如今的地步,又能怪谁呢,怪领导不赏识,还是怪自己锋芒太露,或许该怪这秘书太监化的制。
不过,戴裕彬顾不得感概,集中精神,说起了自己的履历。
戴裕彬,七零年高中毕业,因为家庭成分关系,失去了读大学的机会,随后,进入宜阳日报编辑报,负责文字校对工作,随后陆续有文章发表,七七年,一篇《打倒xxx,人民喜洋洋》,发表在蜀中日报上,名震一时,为当时的德江革委会第一副主任刘国胜所赏识,一跃成为德江地区二号大秘,权重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两个半月以后,戴大秘被刘国胜所黜,就此,在秘书科坐了冷板凳,且一坐就是六年。
“……六年时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六年来,我看着一个个不如我的,举步高升,反过来成了我的领导,我……”
话至此处,戴裕彬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转换话题道:“首长,我并非是自怨自艾之辈,实在是这次您的到来,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机会,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薛向并不觉得戴裕彬失态有何不妥,只要不是表演,反见真性情,更何况,使功不如使过,一个遭遇过挫折的秘书,反比那骄矜之辈更合用,当初的楚朝晖不也正是如此?
“你胆子很大,说说我为什么要用你!”
“首长,不是我胆子大,而是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您不用我,我无官无职,最坏的结果,依旧是在办公室坐冷板凳。”
薛向笑笑:“这倒是句实话,这么说,你已经用这种手段,毛遂自荐过许多领导了。”
戴裕彬首次失去了镇定,急急摆手,“不是,不是,我有自知之明,那些领导,虽有千面,但某些地方,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一定不会用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薛向按灭了烟头,打断他的分辨,“又回到了老问题,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用你!”